峨眉校区旅游学院 李洪辉
一个温暖的春日午后,一封厚厚的信件放在了我的办公桌前。疑惑着小心翼翼地展开这年头已不多见的信件,“李老师,您好!转眼年华逝去,匆匆如箭。回想相聚时日,……”一行行俊秀且熟悉的字迹不断地映入眼帘,我微笑着默读远方的问候,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过往的瞬息,清晰地与飘散的记忆相遇……
初初踏入这个岗位,有着不一样的激动和梦想。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我不断憧憬着与我未来的学生们的相遇,将会是怎样的一幅情景:他们会听话吗?会健康成长吗?会优秀会团结吗?我和我可爱的学生们会有怎样的故事呢……一个个疑问徘徊在我的脑海里,等待着时间的推移揭开最后的谜底。
2000年的9月,我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批学生。事隔七年,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日迎新的点点滴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在家长的陪伴下来报到的,第一次要离开父母到异地求学和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和开始。为了让家长们放心,我尽量和他们中每一位做更多的交流。因为,我知道,在我身上,背负着的不仅是孩子们的成长,更有家长们的叮咛嘱咐以及一万个不放心。只是,渐渐地,有个特殊的身影,映入我的视野,再也不能忘记。
那时,我依旧坐在迎新的位置上,期待着到来的下一位学生。只见两位身着浓郁民族气息服装的大叔大妈拖着迟缓的步伐向报到处走来。奇怪的是和其他家长的满心期盼与欣喜迥然相异,他们的目光迟疑,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他们的与众不同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很快迎了上去。“请问——”,话还未完全出口,我就被眼前这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一下给震住了,仿若罗立中的那幅名画《父亲》中的人物站在了面前。那是一张让人无法忘却的脸,是一张可以让你触摸到沧桑和贫穷的脸,是一张困惑忧郁的脸,是一张彷徨无助的脸,我知道,面前这张充满悲剧性震摄力的脸上,有太多无法诉说的故事。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主动而关切地问到:
“你们是来报到的吗?”
“是。”
“手续还没办吧,那先把住宿安排了吧。”
“还没,我们、我们……”
“怎么了?”
“我、我们没钱,我娃儿他能读书不?”
……
原来他们是来自四川茂县的一个普通而贫苦的羌族家庭,一家九口,只靠父亲一个劳动力,上面还有年迈多病的奶奶。这次小儿子考上大学,本应是高兴的事,可自从通知书下来后,没睡上一个安稳觉。家里穷得实在拿不出钱,这次路费都是东拼西凑的,身上加起来总共只有一百多元钱。难怪,他们总是迟疑,总是怀着深深的忧虑,握着沉甸甸的通知书却不敢有更多的期盼。
我见过经济困难的,却从没见过这么困难的。有时候人是多么地无力,在这个世界生存,有些东西是无可也无从挣扎的。每一次看到两位老人垂老的身躯和无可奈何的眼神,就会有一种无尽的悲凉从心底沁透出来。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温暖他们。
在学校领导的关心下,小孩顺利入学。临行前,老人伸出他颤抖的双手,几近下跪,“李老师,娃儿我就交给你了,我不会说话,真的谢谢你们了!”我无法承受这样的大礼,面对老人噙满泪水的双眼,我拼命地点着头,却不能言语。我想告诉他,一定会尽力,一定会更加关爱,只是,我发现,那一刻像被什么堵住了,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后来,我终于明白,老父亲伸出的他用力的双手,想抓住的,分明是他心中绝望的渴望。而我定要在今后的工作中挑起这份沉重的渴望,才不会辜负他们的期盼。
“目前我的状况还不错,家父时常念叨你……”时间没有停止地往前奔,终于他踏实而安心地走过了三年的大学生活,转眼当年青青涩涩的小男孩,已在江南一家房产公司干得出人投地了。“真希望你能来家乡看看这里永恒的蓝天,我们身上的锁链都太重了,这里的晴空会让我们暂时忘却沉重的背负……”他的成长让我欣慰,如果再次面对老父亲那张让我记忆深刻的脸时,我希望我看到的不再有无助和忧虑。我想,我撑起了这份依托。
这是一段初为人师的记忆,亦是一辈子的深刻,无可替代。
“最暗的夜,最亮的光”,也许,我们所做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甚至仅仅是我们认为应该做的。但,仅是那一点点,有时,足以点亮另一颗心灵。
这一点点,是叫做“责任”的两个字。